这个时候，还能哭出来，真是太好了。
因为已经受不了了，被那些东西堵在心里的痛苦，所以在这个时候，想起人还是会哭的动物，真是太好了。
但是前面的人被我难听的哭喊惊扰到了。
“什么东西啊？”
一阵领起裤子的声音之后，那个人走过来狠狠地踹了我一脚。
眼前立刻出现了从身上分离开的羽翼，直逼到他的喉咙。
——大叔，别。
—我知道...只是吓吓他。
而我坐在原地，看着那个拎着裤子的人骂骂咧咧地走掉了。
眼前闪过了一丝银光。
是那个被**的孩子爬起来了，似乎她也注意到了我，然后开始一步一步地往我这边来。
通体的银斑，显然已经是病入膏肓的感染者了。
可她还是在发生那种事之后，不紧不慢地往我这边走着。
“喂，你，为什么，要哭啊？”
随着这一声干枯的疑问逼近之后，同是浑身发着光的我们，终于看清彼此的样子了。
“这么伤心，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
我倒在地上，狼狈地后退着。
“怎么了，我很可怕吗？还是说...嫌我太脏了？”
她停了下来。
然后蹲下。
“奥，这样啊，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。还有谢谢你...”
“别走...”
在她起身的时候，我整个人都扑了上去，抓住了她的手。
“别走。”
“什么？刚刚不是还不想接近我吗？”
我低着头，不说话。
“明明都是大人了，有什么事就不能说出来吗？”
看我没有反应，她试着挣脱我的手。
“别走。”
“我累了，放开我。”
可是自己还陷在之前的痛楚里，脑袋一点都不清晰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，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那双不像活物的眼睛。
面对这个，曾经由我亲手送到地下的人。
“薇儿...别走。”
终于，转过身来了。
“你认识我吗？”
她凑过来那双外凸的眼睛，用着一种诡异又恐怖的状态盯着我。
“我...”
“从刚才就一直说不清话，你是疯子吗？”
“我是露娜的朋友。”
正对着我的那个小小的胸膛，倒吸了一口气。
“露娜...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她了。”
说完伸出了手，把我拉了起来。
“你也没救了呢。”
又一次仔细地看过我之后，她嘀咕了一句。
“虽然很像我另外的一个朋友，你叫什么名字。”
“我？维塔。”
——喂！干嘛要用我的名字啊。
没有理会维塔的质疑，我看着自己面前瘦弱的孩子，一阵一阵的心痛。
对啊，那之后，我，露娜，大叔机都出事了，就再也没有人可以过问她了。
“啊，真好呢。”
说着这样的话的她，却像是在深深的叹息一样。
“除了某些一样是感染者的人会来**我以外，好久没有人和我这么近地说过话了。”
轻咬了一下嘴唇的我，发现她拉起我的手了。
“不介意吧？”
“嗯嗯。”
我点点头，然后跟着她走了。
—小城，这孩子真的是那时候那个...活泼的小女孩薇儿吗？
我还会认错吗？
想想自己差一点，就要忘记她了，就深深的感到自己那个被姐姐塞得满满的情感世界是多么的不堪。
“我们，要去哪里啊？”
我问薇儿，她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。
“我饿了，去钓几条鱼吧。”
大叔！能不能帮我们弄点吃的？
—现在？可以是可以，但是这个时候分离一些部分出去看起来会很奇怪吧？
——那就等出去地下了再去，正好我也饿了。
—好...好的。
“我去拿鱼竿。”
薇儿说着，在一个转角的管道缝里摸出来一个尼龙布袋子。
“这是之前一直蛮照顾我那个大叔留下的，鱼竿。”
“大叔？”
“对啊，可是有一天，他突然被一个男人杀死了，专门跑来地下杀他的，而且是在他以前一直等着他儿子的地方。”
他的儿子。
“是不是以前，露娜给你送吃的的时候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大叔？”
“对啊，露娜跟你讲过我的事吗？”
“嗯...”我点着头，“她失踪之前还跟我讲了你的事，没想到后来我也变成了感染者...还遇到你了。”
——你现在说谎越来越厉害了。
没办法...我已经没脸用自己的身份见薇儿了。
但是按薇儿现在的话来说，那个大叔无疑就是陆晨的父亲了，而能够找到他和陆晨汇合地点的人，应该...没有别人了吧？
“大叔是个好人，他跟我说了他儿子的事，他自己也是感染者，却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，好不容易想办法把孩子送到地上去之后，美国多久就没人杀掉了，也不知道他儿子怎么样了。”
实在是...不忍心想了，虽然我以前也对那个男人有过恨意，但是...如果说真的是陆晨在自己变成成人之后杀掉了他自己的父亲。
——有什么不可以的，如果这个知道他一切的男人找不到他，跑去地上把他的身世都抖出来了，他不是就不好过了吗？又或者他只是单纯地不想承认自己的过去所以就想抹杀掉，有什么好奇怪的，我对那个人的印象早就和苍蝇一样了。
我一边听着维塔的话，一边跟着取出袋子的薇儿往地下的出口走着。
——小城，你现在冷静点了？
维塔似乎又什么话想说，但是我...悬选择了沉默。
薇儿也在这时候对我说了一句：“你的手真暖和。”
于是我也就顺着薇儿把维塔的问话回避掉了。
我知道她现在想问我什么，相比都是这个身体莫名被我抢走的事。
“薇儿，你现在在地下...没有人照顾你了吗？”
“没有了，我认识的人，都找不到了，连有个机器人都是，我抓了别的机器人来问，它们也说那个说话像大叔的机器人消失了。”
薇儿停下来看了看方向。
“陆叔叔死了之后，我就只能一个人了。”
维塔看我这样忽视她之后没在说话，于是我也安心地跟着薇儿继续走了下去。
“这边，爬上去就是海岸了。”
“好，袋子我先帮你拿着吧。”
“嗯嗯。”
说着薇儿就一个人爬了上去，然后推开了井盖。
“好了，上来吧。”
她伸着手，准备接住我递上来的袋子。
而我爬上去之后发现了，这就是最初，我和露娜来见她的时候。
“这边晚上也没有什么人，不用担心谁来抓我们的。”
我坐在她旁边，看着她熟练地挥出鱼竿，纸片一样的身体被海风吹着，直让人心疼。
—小城我去弄吃的了。
好的，大叔带点蛋糕...薇儿喜欢吃甜食的。
—好的...我偷得到的话。
“维塔，刚才，你为什么要哭呢？”
大叔的部件悄悄走掉之后，身边的薇儿突然问我。
“我...”
“怎么了？”
“变成这样之后，最重要的人被别人抢走了。”
“男朋友吗？”
“算是吧。”
“真好呢，还能哭出来，我已经不知道被**了多少次了...也没见到有能对我说一声喜欢的人。”
“薇儿...”
心揪了一下之后，我抬头，却发现她在苦笑。
“相爱是什么感觉啊，我完全不知道呢。”
“薇儿你有喜欢的人吗？”
“有啊。嗯，算是有过吧，但是自己这个样子...连受出口都没机会呢，之后再也没见过了。”
沉默了一下之后，薇儿又说了一句。
“比你好吧，至少我还没有发生被抢走这种事，因为也没拥有过。”
然后留我一个人坐在原地愣着。
“今天怎么没有鱼上来给我吃呢？”
在我出神的时候薇儿抱怨了一句，正好我也听见了大叔的声音。
—小城，我回来了。
那就好...能给薇儿吃点东西了。
我拍了拍薇儿瘦削的肩。
“嗯？怎么了？”
“变一个魔术给你好不好？”
“呵呵，什么啊？这种地方。”
“变吃的，薇儿想吃什么？”
而事实上大叔的部件——几根羽毛已经带回食物在我身后了。
“骗人的吧，我想吃蛋糕。”
—还好，带回来了。
“那就变蛋糕吧。”
说完我就从身后，拿出了那块大叔带回来的蛋糕。
样子还算完整，但是薇儿看见之后，突然把脸捂住了。
“是真的啊？”
带着欣喜的哭腔。
“快吃吧。”
我把蛋糕放在了她面前。
“那你呢？”
“我也给自己再变一个嘛。”
说完从身后拿出来大叔带回的一个汉堡。
“真厉害，怎么做到的啊？”
“之前准备的。”
“你一直带在身上吗？我怎么没发现？”
“别猜了，快吃吧，有人跟我讲见到你的话一定要给你弄点好吃的。”
薇儿接住了蛋糕，出我意料的是，马上就哭出了声。
“原来...还有人记得我啊！”
“对啊...我一直都记着你呢，别哭了，快吃吧。”
呜咽着的薇儿点着头，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起了手里的食物。
我也拿起了手里的汉堡，咬了一口。
——把这孩子带走吧。
维塔突然，说了这样一句话。
——没别的意思，我只是觉得这样对她会比较好，把这孩子带走吧。
我不会为了收集那一点能量伤害自己的朋友的。
——所以说你误会我意思了，你走了的话，谁来照顾她。
——就当送了一剂安乐死，这孩子这么完全的印记，也可以补偿你失去的双腿。
都说了我不会对薇儿下手的！
“维塔...”
薇儿突然说话了。
“怎么了？”
她呆呆地看着我，眼里露着一股渴求的神色。
“还想要吗？”
她低着头，没有说话。
“拿着。”
我把自己的食物递给了她。
“那你呢？”
“没关系，我还有办法可以弄到的，别担心姐姐了。”
说完摸了摸她的头，她这才放下了心里的芥蒂，接过汉堡又一次大吃了起来。
“这里还有一杯牛奶呢，别噎着了。”
我说着，把牛奶也放在了她身边。
——看吧，她现在的样子，如果离开了你，她还怎么回得去地下，听说过卖火柴的小女孩吗？虽然结局很伤但是...你真的不考虑让她在稍微幸福一点的时候摆脱这种生活吗？
就不能....
——不能，不可能带她回去的，要么你就在这个时间一直生活下去算了，放弃改变你和你姐姐现状的机会。
我...
我犹豫了。
——回去的话，那个起点又不是没有你的薇儿，你的姐姐，你的露娜，你原来的一切都在哪里等你，有什么放不下去的。
“姐姐...我好冷。”
薇儿吃完了东西，又开始眼巴巴地看着我了。
于是我拉着她，去了身后不远的一个草坪。
“来，姐姐抱着你。”
瘦小的孩子被我搂在了怀里。
“星星真美。”
我说着，惹得她也抬起了头。
“真的呢，好久，没有仔细看过了。”
薇儿擦了擦眼泪。
“好多次了，我真想，变成天上的星星算了。”
“变成星星？”
“妈妈说，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，然后...就能一直看着自己爱着的人。我真的受不了这种生活了，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开，之后就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，也再没有可以相信的人，我保护不了自己，只能被坏人为所欲为，我也找不到可以改变这个生活的方法，只是每天找着食物活下去。明明连为什么活着我都不知道了，早知道还不如让别人做脑移植实验算了，那样也许还能变成正常人活下去。”
薇儿的这句话，深深地刺到了我心里。
“姐姐...我好累啊。”
“那就睡吧，姐姐抱着你呢。”
“我可以...依靠你吗？如果有你的话，我觉得自己就有希望再活下去了。”
“可以的。”
这样回答着，我的眼睛也再也留不住那些泪花了。
“真的...好累了。”
“那就睡吧，薇儿。我会...连着她们的份一起...把你守护下去的。”
我抱着她，用自己的脸怜惜地贴着她的头。
——睡了呢。
嗯。
——决定好了吗？
嗯...
——再等一会吧...等她能够好好地做上一个梦。
好...
——呵呵。
维塔...笑了。
我深吸了一口气，冷静了一点之后问她，你笑什么？
——没什么，你还真是个可怜人。
没来的及细想维塔的话，薇儿在梦里抓住我手指的动作，已经拉走了我的注意。
薇儿...
看着她此刻脸上可怜的幸福。
全都是，我的过错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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